讨债第二难:口头协议的债务

想做好职业讨债人必须有一项基本功,也可以说是我们这些人的一个特点或本领—察言观色,把握别人的心理活动。我们总能把人的想法揣摩出个十之八九,包括在电话说事的过程中,哪怕对方绕他个山路十八弯,我们也能判断出对方的真实想法。当然这需要多年的历练和自己本身的悟性。

    下面要说的故事是关于一个二十岁的委托人,我与他是在网络上认识的。他在网上发帖子要高额悬赏抓一个骗子,我给他打了通电话,他给我说了他悲慘的遭遇,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相信他说的所有事,甚至动了侧隐之心。此时,在人民币的诱惑和良心道义这杆秤上,我稍微地偏向了良心和道义那边。我不是标榜自己如何有良心道义,有义气,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个小伙子的品质好,对未来还充满希望和信心,现在帮他一把,叫他看到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些有良知的人,让他相信世界还是美丽的。他还小,不能让他对未来失去信心,也不能让他看透这个世界的龌齪。

    他的父亲来新疆做建筑包工头已有数十年,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发展和建设。当年乌鲁木齐最高的楼,也就是刀郎唱的那首脍炙人口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里提到的八楼,也饱含他父亲的汗水。现在乌鲁木齐已经是繁华大都市,高楼大厦压抑着人类脆弱的灵魂,车水马龙饰演着世间百般的无奈,我们不应该忘记这些高楼大厦的建设者,虽然他们都很普通。他的父亲得病去世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他柔嫩的肩膀上,让我动恻隐之心的原因就是这个小伙子的品质,以此联想到他父亲的为人和品质。他父亲去世前,还欠工人三万元工钱,这些工人都是跟了他父亲十多年的老伙计,为了还清这笔债,他父亲在乌鲁木齐摆地摊卖了两年菜,还清了所有的欠款。

    其实这些善良的工人知道他家的情况,已经表示不要这些钱了,但他爸爸咬着牙努力赚钱把所有的钱还完了,就这件事,足以证明他爸爸的为人。这个小伙子委托我们帮他办两件事。第一件事,他爸爸去世之前的一个月,有个人急着用钱,向他爸爸借了十五万元,听到他爸爸去世以后,直接换了电话号码,玩起了失踪,据说他爸爸借给那个人的十五万元钱中有一万还是借的,碰到这样的结果,真叫人心寒。第二件事,他爸爸曾经给一个大建筑公司的老板干活,当年他们是口头协议工程的价格,按当年最便宜的价格干的,总的工资是十多万元,结果完工后那老板又赖掉了两万。现在能证明这件事的就是当初几个证人的证词。

    他爸爸在世时也起诉过这个老板,不过律师没有找好,官司没有赢,主要原因是没有书面文字的证据。他爸爸去世后,他又去找这个老板,结果老板就一句话:“你爸爸当年打官司了,现在法院判多少我给多少。”这就是一句瞎话,法院怎么判?当年官司因为证据不足就没有赢,现在说这些不是瞎扯吗?有时候我就特感慨,其实最伟大的人就是这些平凡普通的人。这个小伙子为人做事的风格,是我们这个行业学习的榜样。每每看到有些人把礼义廉耻、道德素质挂在嘴上四处卖弄却不做人事,我就恶心得像吃了苍蝇样。这个人含着眼泪给我说完情况,我气得哇哇乱叫:“此事不办,誓不为人。

    ”第二天早晨十点钟,我带着委托我们的小伙子还有黑胖去堵那个欠钱的老板,按我们的套路应该是耐心地等着他出门,再办他,直接敲门会惊动别人,叫人有所防备。但我们压制不住怒火,直接就开始敲门,敲门的动静有点大,我是连踢带踹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好半天,防盗门的小窗打开了,里面的人惊恐地看着我,委托我们的小伙子从我的身后挤出来,对窗口哭着说道:“你还我爸爸的钱。”这时从小窗里飘出一句话:“去法院告我吧!”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小窗。我怒火万分,对着防盗门吼道:“老子今天要杀你全家,你们去法院告我吧。”接着,我大声地跟黑胖说,“叫人带电焊机来,我要把他家的防盗门给焊了。”我们几个在楼道吵闹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黑胖开始跟邻居们解释是怎么回事儿,邻居们听后也开始声讨这个老板。谁知,老板在屋子里报警了。警察登记了我们的身份证以后,那个老板要求在派出所处理这事,估计是怕吓到他家人。

    只要还钱,到哪儿解决都可以,我们答应了老板的要求。到了派出所后,警察把我们安排在大厅,嘱咐了句“别大声喧哗,好好地商量”后就让我们自己商量解决。小伙子情绪激动,语速飞快,老板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他急速的话语中。由于当时双方都是口头协议,没有文字性的合同,所以没有书面证据证明债权债务关系,而老板执意要按照法院的判决处理。看着老板这样,黑胖站到老板身边,把手放在老板的腰部狠狠地用力一捏。老板疼得龇牙咧嘴,急忙道:“好商量,好商量……”我咳嗽了几下,“呸”的一声,吐了那个老板一脸口水,然后拉长着脸斜着眼看着他。我目的很简单,就是挑衅他,让他动手,然后大家一起拘留,最后我们收拾他。可这老板这个时候倒是变聪明了,用手摸了摸脸,沉思半天后居然同意还这个小伙子的钱,但他说现在没钱,要过段时间才可以把那两万块还给小伙子。

    这个要求看着合理,其实是典型的“拖字诀”,我见多了,用都用腻歪了的法子。“拖字诀”也是所有赖皮的惯用招数,一个遥遥无期的梦想,看着很近,却怎么也抓不住,拖得让人心神疲惫。我冷冷地“哼”了一声,黑胖愣愣地看着我,我挤了下眼睛说道“行啊,过一阵儿没关系,不过这总得有个期限。”说完我转身出门。黑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他忽悠着那个老板给小伙子打了张欠条,我人虽然在门外,但我知道黑胖怎么说话,怎么办事,他会答应那个老板提出的所有要求,可他答应不代表我答应。让老板打欠条后,我们可以有很多手段对付他。不一会儿,我横眉竖眼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老板走出来,小伙子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