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朋友的一句话:“经历的事情多了,看破红尘的概率就高了。”数年的讨债生活,我看破了许多事,也看透了许多人。有时候我是麻木不仁的,连我自己都佩服我的忍耐力:我可以和我非常鄙夷的人坐到一起平静地谈事,好像多年老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可以聊得兴高采烈,神情飞扬。有人问我:“小黑,你们是黑社会吗?我会坚定、愤慨地回答:“我不是!”“那你是坏人吗?”我会稍加思索,然后严肃地告诉对方:“你就当我是坏人吧。”这两个问题都是有深度的,我的回答表面上轻描淡写,话语里面却有很深刻的含义。2008年,奥运火炬在英法两国传递的时候,看到爱国留学生以一颗爱国的赤诚之心用自己的行动捍卫五星红旗,我的鼻子酸了,我流泪了,因为我和他们一样,我爱我的国家,我希望我们的国家强大,人民安居乐业。
每个城市所谓的混社会的人,都刻意地在穿着打扮上表现自己与普通老百姓的不同。但所有混社会的人的打扮大致都一样,不是运动套装,就是唐装,而且几乎都留着贴着头皮的短头发。甚至可以这么说,每个城市,某个品牌运动套装的畅销,都是被混社会的人或者仰慕混社会的人或者准备去混社会的人带动的。曾经,乌鲁木齐满街都是 Kappa,我们都叫背靠背。你瞧,某类人过生日的时候,眼前晃悠的全部是背靠背,多大的消费啊,这个品牌还死不打折。我因穿一件在淘宝网上买的非常便宜的背靠背,被朋友调侃了好几天,吃饭时都说不要和假背靠背坐一起。虽然是假的,但既然我是一副坏人装束,那我也承认我有时候是坏人。
言归正传,前面讲的故事几乎说的都是面对私人的债务,有时候手法确实稍微偏激了些,但如果对方是企业,我们就会将所有状况研究透彻后对症下药。有软磨硬泡,有死缠烂打,有装孙子,有装心脏病,针对不同企业负责人的特点,我们会选择性地使用招数。有一次,我们用了《三十六计》中的“美人计”,而且非常成功。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色字头上一把刀,无数豪杰都栽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我的委托人是做大型医疗设备的,业务范围遍布全疆所有的县级医院。南疆一个小县城的医院购买了他们一套设备,可三年过去了,分钱都没有付。去年这家医院又换了新院长,委托人去讨债时都快下跪了,可新院长说啥都不在付款单上签字。这个新院长一家来乌鲁木齐的时候,我的委托人天天陪着他们吃饭、购物、逛商场,包括给院长老婆买减肥腰带,给他七大姑八大姨买礼物,全部是委托人刷的卡,可这位院长大人还是不签字。委托人就很纳闷,这个院长到底想要他做什么,到底需要什么才答应签字。
根据院长老婆买减肥腰带的细节,我问了委托人:“你感觉那个院长好色不?”“好色,每次陪他到大小西门、中山路逛,眼睛都绿了,路都不会走了,口水随时都可能流下来,但这家伙怕老婆,都是偷偷地看美女。”委托人这样回答我。这就是他的弱点,我准备从这个弱点下手。我开始在我们这个圈子放出这样一个消息,要找一个漂亮、聪明、素质好、语言表达能力强的女人,最好是在声色场所混迹的交际花。几天以后,亮子带来一个女人,我叫人和这个女人随便聊天,我在旁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这个女人有特点,尽拣别人喜欢听的话说,而且眼睛会说话,会给人暗示,低俗点说,她的眼睛就像手,能把别人的衣服脱了,无论是内心还是肉体,都可以把人弄得赤裸裸的,非一般人可以免疫。
后来亮子跟我说,这个女人叫二花,他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说服她来帮忙的,话语刺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当然是丰厚的利润,我给她的佣金够买三部苹果手机了。因为我头脑灵活,点子多,所以这件事全部由我策划和安排。我把所有人分成了三拨儿。黑胖带二花去熟悉医院医疗设备和药品的有关知识,包括销售常识。黑胖十多年前在广州做过传销,而且做得很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销售方面的知识和术语可以蒙倒一大片人,这次他也是主力。亮子带一人先行出发到县城,他的任务很明确,找一个最好的宾馆开两间房,并且掌握好那个院长的活动规律。而我,就到乌鲁木齐的电脑市场购买我们这次需要的设备,视频头什么的,再掌握点初级的电脑知识。等到黑胖已经培训好了二花,我这里也准备好了两台笔记本电脑,包括像素很高的视频摄像头。没两天亮子也打电话来了,说他那里的事也按照我的布置安排妥当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在小县城会合,住进了亮子找好的那家宾馆。这几年旅游业快速发展,小县城的宾馆硬件设施也越来越完善。这家宾馆非常符合我的要求—接入了宽带。不得不佩服搞传销的人的洗脑手段,黑胖给二花安排了一个很厉害的角色—Xx集团西北地区的执行官,带金边的名片儿上竟然还洒了淡淡的香水。我们用了三个小时计算整个事件的细节和步骤,确保万无一失后,我们就休息了,养精蓄锐。那一晚我睡得特别好,以前我总被亮子和黑胖两个人的呼嚕声吵得不得安生,黑胖的呼噜声像坦克加油的声音,亮子是断气呼噜,但特别响,我甚至向他们砸过鞋,可那一晚很奇怪,他们雷鸣般的呼噜声居然没有吵醒我。第二天吃过饭,我留在宾馆测试电脑。
黑胖和亮子带着二花去医院勾引猪头院长。我测试完设备,就跑到宾馆前台和服务员聊天,小姑娘很害羞,我只要盯着她看,她的脸蛋立刻就和红苹果一样红了。天南海北地吹了两个小时,黑胖、亮子和二花他们回来了,看他们得意扬扬的表情,我就知道事情已经达到初步的目的了。回到房间,我问二花:“那院长色不?”二花假装娇羞地打了一下我,回答说:“简直就一大色狼,眼睛直了不说,谈完业务告别的时候,拉着我的手,拿食指轻轻地抠我手心。”二花边说边学着,惟妙惟肖,特别搞笑,我直接把刚喝的水喷了亮子脸。二花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现在还在角色中,神情语气还荡漾着妩媚。傍晚时,猪头院长如约而至。我事先把在二花房间的电脑和我们房间的电脑连接上,从视频里可以看到整个房间的情况。猪头院长刚开始还比较斯文,一本正经地谈着事,动不动还用手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过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不老实了,拉着二花的手开始给二花看手相,再然后来回地撕扯二花的衣服,二花对这样的事显然经历多了,游刃有余地控制着场面。
这会儿该露的露了,该摸的也摸了,恰到好处的时候,我们叫服务员找个借口敲门。按事先安排好的,说这个县城的卫生局长是二花家的远方亲戚,现在接二花去吃饭。猪头院长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趁二花整理衣服的时候又占了一下二花的便宜。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跟二花耳语了一会儿,这一切,全部被我们用电脑视频录制下来了。在我们回来的路上,猪头院长又是发短信,又是打电话表达对二花的爱慕之情。短信保留,电话录音。这猪头院长可真流氓,那短信内容,如果有个好编辑整理下,都可以用做三级片的台词了,那淫荡无耻的录音,如果传到网上,立刻会超级红火,还会被删除,具体内容我就不恶心大家了。
回到乌鲁木齐,我们把所有的证据整理完毕,交给了委托人,同时我们也提了几点要求:1.资料不可以四处传播。2.给猪头院长看,看完他就明白怎么做了。3.事情办完以后,把东西销毁。4.给我写一个承诺书,如果这个东西泄露,要付出代价的。这个委托人是朋友介绍的,相信我朋友已经把我的能力说得很传奇、很悬乎了,他不敢乱来,一定会按我的要求做事。委托人自然成功地讨要到了欠款。事后,我也在想,本来是正常的单位间债务关系,却偏偏在私欲和贪婪面前变得不正常了,所以要借助我们这样的职业讨债人,而我们在讨债过程中采取的不正当手法,也是出于无奈,我在这里写出来,丝毫不是为了炫耀我的能力,而是希望正常的债务关系能够用正当手段解决。
文章来源:武汉出版社《我在讨债公司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