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些故事曾经在当地的论坛上发过,很多人仔细看了后回帖子说:“小黑,为啥来来去去,就你、黑胖和亮子三个人经常在一起?”这个问题很实际,之所以只有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是因为我们三个都是G带出来的兄弟,包括下面这个故事中将要出场的主角。G在乌鲁木齐讨债行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绝对不可小看,他的讨债人员牢牢地占据着乌鲁木齐讨债市场的半壁江山,人数上百,形形色色,一呼百应。打打杀杀、吵吵闹闹中,大家都用规矩和法则维护着彼此之间的友谊。但是终归会有一两个角色因脱离了圈子的规矩和法则,被这个圈子淘汰和放弃,叫人惋惜和感慨。现在就简单地说说我和黑胖、亮子的关系。我和黑胖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他很警惕,因为知道他搞过传销,刚进入讨债行业的时候,又专门办假证。我那个时候虽然清贫,但非常自负,所以对他爱理不理,言语中还多有不敬。每做一个单子我都担心他卷款潜逃。经过几年的风风雨雨,现在我们之间除了彻底的信任之外还“臭味相投”。
正所谓一笑泯恩仇,现在茶余饭后,我们在酒桌上还会经常说起刚认识时那段相互猜疑、相互不服的往事,说完都哈哈大笑,往日恩怨烟消云散。亮子比我和黑胖小几岁,相貌憝实,话不多,跟他叔叔练过几年功夫,身手了得,是我们这个圈子的金牌打手。我们几个看河南电视台直播的散打比赛,亮子偶尔会评价一下选手的好坏,如果没有比赛的那些规则,这些选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相信他的话,因为我见识过他的身手。亮子是在我和黑胖和好之后与我们走到一起的,也是大家兴趣相投所致。他原先是另外一个讨债公司的,也就是我现在要讲的故事主人公一阿江—作为领导人物的公司。阿江的蜕变是亮子和我们走在一起的主要原因。阿江在我眼中,是高调出场,黯然落幕,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每当圈子里的人提起阿江,我都会有痛心疾首的感觉,真心地为他惋惜。因为当年阿江风光的时候,我当他是自己的榜样以及前进的动力。我在每次业务中拿一百块钱出场费的时候,阿江已经拥有自己的公司了
。在这个圈子里,面子和名气很重要,都是酬金的价码。而阿江这两样都有了,就像有一次,两个老板比人气,花钱雇人充场面,结果半个小时之内,南湖的一个巷子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混社会的人,来的人都争相与阿江握手,为自己赚个脸面。阿江神情淡定地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但阿江最风光的时刻就只有那一年。那一年后,阿江就慢慢地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当年讨债的手段都太过激,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还时常有面包车拉着欠钱的人到东山公墓看乱坟岗子,看丢弃的棺材板,大声地念墓碑上亲人缅怀故人的词语,再给活着的人讲“人生哲理”。因此,干这行的人经常因为违法而被拘禁,就和家常便饭一样。阿江的面包车上面经常放着两小桶的汽油和若干把砍刀,过激的方式迅速地为他积累了很多金钱。阿江当年的讨债行为就和江湖传奇故事样,有过一个月连续三次把过百万的单子全部成功要回的辉煌。有了钱,各种诱惑便接曛而来,最先来的诱惑就是女人。钱是男人的胆,钱是男人的腰,很多风尘女子用美貌诱惑阿江,阿江就带她们去KⅣV玩,并且还在那里包了888包房。从那以后,888包房就像生意兴隆的宾馆一样过客无数。次,我们几个给阿江办了一件事,阿江在888包房招待我们,我亲眼见了阿江的奢侈无度,也是从那次以后,我开始慢慢地与他疏远。
阿江从钱包里拿出一沓人民币放桌子上,当时我还以为这钱是给我们几个干活兄弟的。因为这个时候,我的酬金已经从一百块钱升级到可以支配纯利润的五成,简单地说,就是和G分一样多的钱。但是那天阿江却只给我们几个兄弟一人一百块钱,而给陪酒小妹却是一人五百块钱。黑胖在迷离昏暗的灯光下,在刺耳的音乐声中悄悄地对我说:“五百块钱都可以把人带回家了。”我没有做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阿江的疯狂和奢侈:只要是小妹给他倒水添酒的,一次给一张一百元当小费。于是那些小妹像苍蝇一样围着阿江,说好听的哄他开心,一张一张地赚取小费。而他也非常满足于这样的挥霍无度,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
亮子告诉我说,阿江最离谱的一次,两天花了五万。五万,放到现在也不算是个小数目,更何况是在四年前。还有一次,我们去阿江办公室谈事,到了门口看到亮子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我们问他怎么回事,他指了指门口,示意我们去听。我侧过去,只听到一个女人假装兴奋地尖叫,还有阿江说的一句话:“宝贝,我今天用人民币给你做个被子。”亮子说,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很多次了,每次都叫他在门口干等,也不知道阿江的办公桌上留下了多少女人的香水味道。慢慢地,我们都刻意和阿江拉开了距离,就在他奢侈风光的日子里,我和黑胖、亮子配合得越来越有默契,做事也越来越熟练,业务自然也越来越多。我们真正彻底与阿江决裂的原因是阿江沾上了毒品。从那以后,他的业务一落千丈。于是,他就开始破坏讨债行业的规矩和法则,经常做出黑单的事情,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了。吸毒需要钱,888包房需要钱,女人需要钱,但阿江的收入已经大不如从前,而他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却无法改变,因为改变了就没有满足感了。大概半年过去了,我们在某酒店又一次与阿江相遇,但那时已经是物是人非了。阿江人已无形,眼神呆滞,我怎么都无法把现在的阿江和当年风光的阿江联系到一起。寒暄几句后,他也感觉到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万千,有厌恶,更有惋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现在,我只是偶尔能听到他的消息,但都与讨债无关,也许他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了。
文章来源:武汉出版社《我在讨债公司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