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人眼中,我们这些人都是滥用暴力手段的人,不懂生活也没有情趣,属于一群怪人。关于使用暴力手段的问题,我记得我的一个律师朋友说过这样一句话,适当地、恰当地、针对性地稍微使用暴力手段,哪怕是语言暴力,在解决问题的时候是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甚至事半功倍,很大地提高办事效率。我很赞同他的观点,毕竟高效率办事才是大家喜欢的。不过,顺应社会潮流发展,不与社会主流发展方向对立,也是我们讨债行业无形的规矩。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妄加评价,说三道四。我们穿运动系列服装,留短发,就说我们像劳改犯,看着就不像好人;我们脖子上戴拇指粗的金链子,就像暴发户、拴狗链子,没有品位。我已经习惯别人的看法,我的态度就是:走自己的路,叫他们打车去吧。其实这一切都是非常简单的问题,我们是务实主义者,凡事以现实需要出发。穿运动系列那是因为穿上舒服,干净利索;留短发的原因就更加简单了,打架斗殴的时候,别人抓不住头发,或者头上受伤后伤口不容易感染且容易包扎。
解放军留短发,美国大兵也留短发,和我们留短发是同样的原因:一切从实际需要出发。而混社会的人和与他们走得比较近的人大都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假如某天发生急事需要现金,却又手紧囊空的话,一把扯下金链子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换成现金使用了。有时候表面现象和实际需要是截然不同的,我们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言归正传,下面就给大家讲讲我们在讨债生涯中发生的一些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的小故事。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网上看一部喜剧电影,忘记了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非常滑稽有趣,看得我捧腹大笑。当其中一个演员说出“淡定”这句台词时,我愣了一下。这句“淡定”可是我多年前经常用到的词语,而且这句台词在我的生活和工作中是以恶搞方式出现的。那一次我的角色是黑胖和亮子的大哥,因为那天就我一人在办公室接待一位女委托人。委托人长发飘飘,典型的鹅蛋脸,五官端正,唇红齿白,身材圆润丰满,衣着休闲时尚。她在诉说整个事情经过时,泪眼婆娑,伤心欲绝,说到一半时就已经泣不成声。
我打断她,安慰了一下,好让她稳定情绪,继续讲完事情的经过。女当事人曾经借给她的恋人十万块钱,结果由于各种原因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恨由爱生,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当然不甘心,想要回自己的钱,可对方死不认账,没办法,她就决定委托我们要回这笔钱。她在讲述过程中,多次用“狗东西”、“王八蛋”这样的词语来形容那个欠钱的男人,整个经过翻来覆去地讲了两个多小时,茶几上的一整包纸巾被她用了个精光。当她准备再一次诉说自己的不幸时,黑胖和亮子正好进了办公室。他们看办公室有人谈事,便对我说道:“大哥,你忙,我们出去会儿。”“已经谈完了,你们等下我,有事要跟你们说。”我赶忙留住黑胖和亮子,把我的耳朵从聒噪之音中解救出来。黑胖在这种场合下叫我大哥,是因为这是我们三个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这个委托人是我接待的,那所有的计划就由我来定,叫我“大哥”就显得我有气势。女委托人看我要忙,就起身告别,临别时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欲言又止,估计是很久没有人这么耐心地听她絮叨了,所以磨蹭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出门。这女的真是啰唆,我是看在钱的分上没抽她,换做我是她男朋友,我也不要她了。那段时间手里事多,我就把这女委托人的单子往后拖了几天。
谁知她每天按时按点地给我打电话问单子操作的情况,每次通话都在一个小时左右,通话内容不是骂她前男友没良心,就是哭诉自己的不幸遭遇,还许诺说事办完以后要重重感谢我,不断地表扬我吹捧我,连我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上帝了。女委托人多次催促,为了摆脱她那祥林嫂一样的诉说,我和黑胖、亮子去了那个欠钱男人的办公室。没想到这件事情出奇顺利,才谈了几句话,那人就答应了第二天给钱。我们高兴得回去以后就给女委托人打了通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她在电话里显得很兴奋,叫我第二天先去她家接她,再去拿钱,我答应了她。第二天一早,黑胖和亮子先去欠钱人的办公室,我就打车到委托人家去接她。她穿着睡衣给我开门,我坐下后她又给我倒了杯水,说要去换衣服,让我等等。这时候,亮子打来一个电话,说那人已经准备好了钱,红红的几沓人民币就放在办公桌上,等拿了欠条原件就还钱。亮子的电话让我兴奋不已,红红的几沓人民币像大海里的小船一样在我眼前飘来飘去。
于是我开始催女委托人,叫她快点。这时,女委托人在卧室里叫我:“小黑,快来帮我个忙。”我推开卧室,眼前的情景叫我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女委托人背对着我站在床边,下身已经穿好了裤子,上身的T恤只套在头上,胸罩扣子还没有扣好,白花花的脊背照得我眼花缭乱。我一下愣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办。她头都没有回,嗔怒道:“看什么看,快来帮我扣下胸罩扣,我手够不着。”我硬着头皮走上去,从帮她扣好胸罩到一起出门就十多秒,但是那十多秒,在当时那个气氛渲染下,如同过了几百年。我半伸着双手,几乎是挪着步子走到她跟前。不知是眼花还是什么别的缭故,我看到我的手在颤抖,心跳加速,像敲锣打鼓一样,热血一下就从脚底涌到了头顶,脑中开始“嗡嗡”作响,我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胳膊,血管鼓得像要炸裂了一样,手心也开始淌汗,在快要接近她白皙的脊背时,我开始口干舌燥,呼吸困难,鼻子里“呼呼”地发出声音,就像急红眼的斗牛发出的声音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艳遇?”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样一句话。
就在我思考着是饿虎扑食一样扑倒她还是以别的方式叫她就范时,又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让她起身扇我两巴掌那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当我再一次下决心准备下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小黑,淡定!淡定!淡定!”我扭头一看,另一个“我”飘在半空,盘腿坐在莲花上,身后祥云朵朵,双手合十,形象威严肃穆,高大无比。我一下就清醒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这一黑手下去,那眼前红红的人民币又要飘到别人口袋里去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帮女委托人扣好胸罩,转身出门。事情办完后,女委托人盛情地邀请我们几个吃饭,我委婉地拒绝了。以后的日子里,只要看到别人太过激动、兴奋、狂躁,我都会威严肃穆地说出“淡定淡定”这句话。其实我当兵前也发生过类似需要“淡定”的事,不过,那次是一声巨雷和一道闪电挽救了我,我才没有铸成大错。这件事得从我家邻居的孩子狗蛋说起。狗蛋家和我家是前后邻居,两家属于世交,关系密切。狗蛋小我六岁,从他记事起就是我的跟屁虫,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娃娃。不过用狗蛋现在的说法,他是生活在我的“淫威”下好多年。狗蛋三岁时,父母忙着做生意,没有时间照顾他,于是他吃喝拉撒全部在我家,我和我弟弟那个时候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管好狗蛋,包括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有一次因为贪玩,我俩没有时间给他煮牛奶,就直接倒生牛奶给他喝,结果喝得他上吐下泻三天,以至于他至今仍耿耿于怀,时常提醒我这件事。狗蛋五岁时非常淘气,而且对什么都好奇,不让他动什么他偏动什么,什么事都和你对着干。有一天,我在看小说,正看到精彩处,狗蛋又开始调皮了,我火冒三丈,走进厨房拿起菜刀,大喊一声“狗蛋”,他抬头吃惊地看着我用菜刀的平面在自己的头上“砰砰”拍了两下,肿起两个血泡,“还调皮不?”我问道。他使劲地点了点头,我“哼”了一声,他赶紧摇头,意思是不再调皮。此后,但凡我到之处,狗蛋立刻遁之。八岁时,狗蛋对我已经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对我的命令坚决执行,而那时的我正到了四处惹事斗殴的年龄。我当时经常会有个古怪的想法:拥有一把自己的手枪,然后坐一辆拉皮子的大货车,半路上掏出手枪,一枪把司机干了,自己开车拉着皮子到河北辛集皮革交易市场把皮子卖了,然后行侠仗义闯荡江湖。十四岁的我不但有很多理想,而且已经知道不少事了。
为了实现我这个古怪的想法,我想到利用狗蛋。因为我知道派出所里有手枪,所以我把狗蛋带到派出所附近,想让他引开警察,这样我就能进去偷,就算搞不到手枪,能弄到一副手铐或者一根电棍也行啊当时小镇上派出所的警察不多,就那么三四人,我教唆狗蛋在派出所院于里脱光夜服满地打滚号嘲大哭,吸引警察出来,而我就溜进去偷那把神往已久的手枪,这招“调虎离山之计”是我从《铁道游击队》里学的,不过我变换了方式。黑哥,他们会看到我的小鸡鸡。”八岁的狗蛋已经知道害羞了。没事,你只要闹一会儿,哥就出来带你走。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揍你。”每次只要我威胁狗蛋,他都会答应我的要求。于是,那天下午,狗蛋就光着屁股在派出所院子里号啕大哭满地打滚,几个警察看到后手忙脚乱地跑出来看怎么回事。我避过众人,贴着墙根,溜进了派出所的值班室,正准备翻箱倒柜,这时,一声巨雷在我耳边响起,我两腿发软,差点摔倒,接着一道闪电在我眼前闪过,我立刻清醒,赶紧跑出派出所值班室,拉起光屁股的狗蛋给他穿好衣服飞速逃跑。我直到现在还认为,那声巨雷和那道闪电是老天爷在提醒我不能干坏事。
文章来源：武汉出版社《我在讨债公司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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