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和2007年我的讨债业务发展迅速,铺天盖地的报纸广告满世界都能看到。这两年我也结识了各行各业的朋友,包括旅游界的朋友。我常和他们聊天,听他们说得多了,我竟对旅游这个行业有兴趣了,轰欲动地想进入这个行业。讨债这事做多了,人也开始有点麻木不仁了,我开始考虑急流勇退,转行进入旅游界的信心。不过,我也有心理障碍,毕竟讨债和旅游是两个概念、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职业,两种反差如此之大的角色互换,我怕我适应不了。好在我朋友多好办事,因为朋友的原因,我进入旅游界的起点比较高,不需要从头做起,直接可以面对外地旅游公司的同行,装模作样地和他们喝着五十块钱的咖啡,谈着只有五块钱利润的生意。
刚进旅游公司的那段日子,我对旅游业务知识的了解几乎是空白,再加上我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与旅游界的人格格不入,招来许多白眼。那时我天天一身紧身的运动服。公司老总对我的评价是:“我们这里不是武馆,也不是拍电影,你不需要穿成武打运动员的样子。”那时我走路经常左右摇晃。老总呵斥道:“你走路能不能不要摇晃,你是螃蟹吗?”那时我还习惯和别人通电话时大声吆喝。老总又说:“你打电话的声音能小点吗?慢慢和别人说不行吗?你这是在吵架。总之整个办公楼的同事大多数视我为异类,有的女同事看见我都躲着走,好像我是豺狼虎豹一般。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憋得慌,想要爆发,我已经无法忍受那个女老总对我絮絮叨叨,之所以默默地忍耐着,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当导游不适合我。我暗自有了想法,如果老总再说我一次,我就当场给她个难堪,叫她在她的下属面前下不了台,然后拍屁股走人,临走再送她们一句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上天总是捉弄人。
那段时间,似乎大家都特别忙,老总忙得连抬眼皮的空都没有,更是没空说我,大家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时间。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温水煮青蛙”的效果吧,在一起工作那么久,她们慢慢地接纳了我,或者说被迫地习惯了我。我们总共有八间办公室,经常说我的女老总是这里的负责人,领导着其余七间办公室的人员。我们对面的办公室曾经也是女老总租下的,可因为光线等原因,老总最后不租了,但遗留下一个问题:房东不给退押金。这个房东四十多岁,大家都叫他老康。老康只要一开口说话就特别激动,上下嘴唇随着声音的提高而有节奏地发抖。那天老总带着她的三个女下属问老康讨要房租押金,老康非常不配合,对押金的事承认,就是不给钱。双方几句话不合就开始了激烈的争吵,老康高昂的声音一下在狭长的楼道里传开了。我斜靠在办公室门口,抽着烟听他们吵,很遗憾,女老总和她的三个女下属没有吵过老康,老康毫不在意的态度一开始就占了上风:这钱我就不给,你们几个女人能把我咋样?老总被气得哽咽了。
这男人,特别是一个老男人,耍起无赖来比女人还麻烦,没有特别的技术是对付不了的。这时候我在想,是否去帮一下她们,毕竞是四个女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我的朋友,但我又考虑我是新来的,出面是否合适,而且我们这里还有两个男同事,他们来的时间很久了,照理说这样的事,他们应该出面啊,我决定再等等,但我给黑胖和亮子各发了一个短信:急事,速到xx写字楼××楼的楼道。我和他俩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估计他俩有点想我,接到我的短信,十分钟后就到了。看到他们,我扔掉手里的烟,没有和他俩说话,径直走进老康的房子,他俩跟在我后面也没有说话,久违的默契又一次体现。老康还在那里和老总争辨,房子里除了老康,还有他的几个朋友,好像在看一场闹剧,全部幸灾乐祸地看着老总和老康吵架。我们三人旁若无人地绕过那几个受委屈的女人,站到老康面前。老康看到我们几人有些吃惊,我突然伸手一下卡住老康的脖子说了一句:“苍蝇,不要乱叫,欺负几个女人算什么本事。”老康的朋友一看这情形,都站起来准备拉开我,黑胖和亮子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机会走到我跟前,他俩逼近老康的两个朋友说道:“和你有关系吗?没关系就一边待着,看明白点。”老康看到这种情况就越加激动了,掏出电话,也不知道给谁打,语无伦次地在电话里喊道:“给我带一百个兄弟来,我这里有人闹事。老总还有她的下属赶紧上来拉我的衣袖,她们怕出事,我知道她们的想法。“你们出去,没事,我在这里。”我低声说道,然后转身对老康说,“老康,别装大尾巴狼狗,你叫一百个人,我就打110,一个人拘留十五天,罚款两千,你得算好账啊,别亏本了。
”老康被我的话戗住了,嘴里光是“啊啊”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老康,我们老总伸个小指头都比你的腰粗,不过平时低调不爱张扬罢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自治区××领导是我老总的亲哥。”xx领导和我老总同姓,我搬出来吓唬老康。老康一看这情形,话语软了,一下把绷着的脸松开,说他比较讲道理,有什么事解决什么事,慢慢谈。老康的朋友也赶紧招呼我们坐下,我给老总和同事摆手,示意她们几个出去,她们看明白我的含义,扭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老康这时候开始使劲地说自己的委屈,什么房子租不出去,损失有多少,日子过不下去了,吃饭都快没钱了,等等。我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道:“老康你咋这么多废话,赶紧拿钱,别那么多废话。”看到我不耐烦的表情,老康的几个朋友怕事态继续恶化,也纷纷劝道:“就是就是,把钱给了吧,也没有什么事。”于是我叫亮子去老总办公室把押金条子拿来给老康,老康被我和黑胖押到银行取了五千块钱。我拿着钱进了老总办公室,老总笑了,这是她自我来以后第一次对我笑。我把钱放在她办公桌上,没说话扭头走了,刚出门的时候,就听老总喊住我说:“晚上带上你朋友一起吃饭,我请客。”这次事件之后,我算是在公司站住了脚,旅游就成了我的另一个职业,一个正道的职业,虽然钱赚得少。
文章来源：武汉出版社《我在讨债公司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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