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电话号码经常在报纸的广告版块出现,内容无非就这么几条:合法债务清欠、私人安保等。所以我们每天都能接到各种各样叫人莫名其妙的咨询电话,什么收拾一个人多少钱,打断一条腿多少钱……最离谱的是问“你们那里有枪吗”,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没好气地告诉他,我们这有五支“水枪”,都是自己配备的,不销售。每次接到电话,我只对关于债务或者寻找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这样的业务感兴趣,会耐心地询问原委,其余的一概消遣调侃或者直接挂电话。不过,我曾经也干过一件“坏”事,让我的良心一直受到谴责,至今为之忏悔。那件事让我一下深刻体会到了人的脆弱和渺小,我一直刻意隐瞒那段回忆,但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真正放下过,我必须说出来,包括亮子发生的那件事,就当做是教育警醒世人吧。
饥寒交迫起盗心,穷困潦倒走极端。在没有认识G之前,也是我刚从拉萨回乌鲁木齐的那段时间,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我接到了这样一个业务,他们先付我六千元定金,要我收拾一个小老板,而且必须叫他住院,事办完以后再付八千元。不知道是保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中间托了好几人才找到我,具体谁是委托人我到现在还只能迷迷糊糊地猜个大概。这个小老板是专门给商场供应茶叶的,有两套房子,他经常回水区这套房子,于是我安排了几个小混混埋伏在这套房子附近,等待小老板的出现。小老板从商场出来后,我就带了两个人开始远远地跟着,结果小老板没有回水区这套房子,而是去了新市区的那套房子,那是他和他小老婆的窝儿。他进去没多久,他的小老婆也进了小区,我们也跟进去了。
小老板进了一家超市,我赶紧叫两个兄弟到另外的超市买了两瓶啤酒揣在怀里。那天,我的小聪明救了我。因为小老板没有去水区,我们原先的计划不能完成,而我又急于把剩下的钱赚到手,所以我想着夜黑风高,在哪里都可以,于是就决定在新市区动手,我打电话叫阿洪在外围策应我。小老板从超市出来后手里拎了一包东西,我们继续尾随其后。那个小区的巷子很深,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直接喊了小老板的名字,他疑惑地站住转身。你是周xx?”“嗯,我就是,有什么事吗?跟我们走一趟,有事和你谈谈。”说着我一把扯住小老板的头发就把他摔倒在地,我喊了一声“打”,那两个兄弟掏出怀里的啤酒瓶子,对着小老板的头上就抡了过去,“砰砰”两声,啤酒瓶子在小老板的头上爆了,小老板挣扎着想站起来,被我们个人一顿拳打脚踢。几分钟后,也有可能只有几秒钟,那小老板用尽力气喊:“抢劫啊,救命!”那两个兄弟太嫩,没有定力,听到喊声,直接嗖的下就不见人影了,估计他们是有什么前科,或者怕见义勇为的群众吧。
小老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开始往前跑,我捡起地上的半截啤酒瓶子,一个快步加速追去,腾空跃起把半截啤酒瓶子插在小老板的头上,他头顶的毛细血管估计被我这一瓶子割开了,即使在黑夜中,我仍闻到了血腥味。我用力过猛,一下摔在小老板的脚下,小老板一下趴在我身上张嘴就死死地咬住我的后脑勺,我四肢用力弓腰,反身把小老板甩开,站了起来。黑夜中,我看到小老板绝望和仇恨的眼神,有点胆寒。小老板嘶哑地哭喊:“我要杀了你!”然后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我一下就喘不过气了。这时候已经有几个围观群众站在旁边看热闹。那一刹,我脑海闪过几个念头:死亡?监狱?阳光?白云?蓝天?亲人e6..4e我气沉丹田,使出吃奶的劲儿,学李小龙怪叫一声“啊达”,一下就挣脱了小老板掐在我脖子上的双手,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急中生智,想出一招“栽赃陷害”,我一边用肘猛烈击打小老板的头部,一边大声跟围观群众解释。“他叫周ⅹ×,是我姐夫,骗了我姐几百万,现在连娃娃都不管了。
我一口新疆土话,即使心里很慌乱,但还是流利地解释着,一下赢得了围观群众的信任。小老板被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缩在墙根抱着头。“干什么,跟我走!”此时,阿洪已经赶过来了,声音很威严,形象更威严,我赶紧停手。阿洪叫我和小老板一起上车,小老板被打蒙了,在车里委屈地哭,哭着哭着,他一把扯着我的胸口,说:“呜呜,不就是为了女人嘛,有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吗?”这时候我才大概明白了点,估计这小老板的老婆才是幕后主使。“你放手,不放手老子砍了你的手!”我假装摸后腰,仿佛我的腰上有把刀,小老板立刻松开手,哭个不停。阿洪对我说:“小黑你下车吧,我送他去医院。”我下车时还不忘记对小老板说:“你必须住院,不然还要挨打!”我回家以后,照了下镜子,浑身是血,面目狰狞恐怖。我也哭了,哭得很伤心。过几天我偷偷去看了看小老板,他恢复得很快,几乎看不出来被殴打的痕迹。这件事完了以后,我重新审视自己,我难道要这样活下去吗?这就是我要过的日子吗?我必须好好做人!想想那天老天也算有意要帮我,如果小老板去了水区的房子,后果将不堪设想,万一出个人命,也许我的人生就此改变了!
文章来源：武汉出版社《我在讨债公司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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